在庄子看来,混沌无知的状态,是万物最为适宜的状态。
不管是什么东西,不管它与其他东西的处境是多么不同,或高或低,或热或凉,或干或湿,或净或脏,只要是合于自己的原本真性,它就会生活得很自在,以致达到什么都不感觉,什么全都忘记的程度。
庄子把这种情况称为“相忘”,意思是完全适宜、无所感知。
与此相反,一理脱离了与其原本真笥相适应的环境,它就会感到不适,甚至受到伤害,不管他眼下所处的环境在旁人看来多优越,多么令人羡慕,也毫不例外。
换个角度说,一个东西一旦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所感觉的时候,这个环境便与它的原本真性产生了距离,感觉越大,距离也就超越大,到它的感受达到不能再忍受的时候,那它就难以存在了。
庄子在《大宗师》中用鱼的处境变化来说明这个道理。
他说: 湖泊干涸了,原先在水中嬉戏的鱼都被搁浅在了陆地上。
它们快要干死了,相互之间吹出湿气河护着,吐出唾沫湿润着,多么友爱!多有亲情!可是这都不愿意这样,在它们看来,与其在干涸的陆地上如此友爱亲情,还不如在江湖水中各自游走、相互忘去。
也就是说,当它们相互牵挂,相互怜悯的时候,也就是处在最不适宜、最为危险的境地的时候。
一旦脱离了不适和危险的境地,它们就忘记了对方,甚至也就忘记了自己。
而当它们忘记了对方,忘记了自己,什么也不想,什么也不知的时候,它们也就完全回归到了自然而然、自由自在的境界。
这种境界也是最符合它们真性、它们最为适宜的境界。
所以庄子说,鱼儿相濡于陆地,不如相忘于江湖。
按照这样的道理来观察社会和人情,友爱和亲情并不是一种好现象,它是真性受损、环境恶化的象征,是混沌消散、人心奸巧的结果。
假如不是如此,大家都自然而然地生活,自然而然地交往,都在与自己真笥相适的环境里自由成长,哪里用得着故意亲近?庄子由此得出结论说,最好的生活是自然而然、无感无知的生活。
一旦打破了这种生活环境,哪怕是进入一种看上去很为豪华、很为荣耀的境地,那可就要注意了,它很可能带来与自己的追求完全相反的结果,因为这种环境的改变与自己的本性、真笥不相适应。